□鲁从娟

立春后，季节忽然就温柔了。春天的气息渐渐在大地上弥漫开来，春天，已露声色。

首先是风，好像在一夜间就变了节奏。听起来“呼呼”作响，但抚在面颊上却是温润的“杨柳风”。小草相约着“唰唰”钻出了地面，嫩绿的草芽儿细细尖尖地铺满田野。春阳把暖暖的慈爱无私地倾泻在大地上，冰雪融化，走在田野间，大地软绵绵、暄腾腾，脚下响起“噗嗤、噗嗤”的声音，行走过后，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。

甬道两旁的垂柳，打破冬的沉寂，携手二月的春风，吐出了一枝枝的绿芽儿。条条柳枝在春风里“沙沙”摇曳起舞，曼妙生姿。河里的水灵动起来，“哗哗”地流淌着，一群鸭子在水里欢快地撒欢儿，时不时地放开歌喉“呱呱”高歌一曲。一群大鹅悠然地拨着清波，听到鸭子歌唱，也扬起脖子“嘎嘎”随声附和。那边“呱呱”地唱，这边“嘎嘎”地和，一台的大合唱奏响了春天的序曲。

淘气的小男孩折一根青柳枝，截成段，用手轻轻一拧，青皮就脱离柳枝，取下完整的皮管儿，用牙将一端管口咬扁，“滴滴哇哇”地吹起欢快清脆的柳笛曲。鸟儿欢畅起来，“叽叽、喳喳”的叫声婉转清脆。这样的鸟鸣，只有在春天里才能听到。

一开春，母鸡就开张下蛋了，说不定什么时候，母鸡就会红着脸从鸡窝里跳下来，“咯咯哒，咯咯哒”地大声吆喝着，生怕人不知道它刚刚下了个蛋。东家的鸡刚刚炫叫完毕，西家的鸡又接着开了腔，动听的旋律在大街小巷此起彼伏。

爸爸劳作归来，手里握一把野菜，或提回一小捆茅草根儿。野菜被妈妈拿进厨房，“滋滋、啦啦”一阵响，一盘春鲜端上桌。嘴馋的女孩子拿起一根茅草根儿，择去根须，撸去泥巴，放进嘴里“吧嗒、吧嗒”有滋有味地咀嚼，然后咂摸着嘴说：真甜！

街头上，墙根下，阳光里，零散坐着一些微闭着眼睛晒太阳的老人，断断续续、漫不经心地拉着闲呱儿。两只小狗在阳光下撕咬着，亲昵着，“哼哼唧唧”翻着滚撒欢儿。另一只小狗则安静地站在旁边摇着尾巴饶有兴趣地看热闹，不时地“汪汪”几声呐喊助威。几只鸡慢吞吞地走过来，站了一会儿，似乎感觉没多大意思，又转身“咕咕咕”地觅食去了。旁边的收音机播放出来的是《沙家浜》响亮的京剧唱段：“适才听得司令讲，阿庆嫂真是不寻常——”几位老爷子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喝彩，“好，好好！”激昂的叫好声在春日里荡漾。

俗话说:“燕来不过三月三”，谁家的燕子飞来了，“叽叽喳喳”在院子里左盘右旋，然后衔来春泥，跃过已褪色了的窗花径直飞上屋檐，修补着去年的旧巢。小孩子站在屋檐下，听着燕子呢喃，拿根树枝逗引燕儿，燕儿左躲右闪，小孩“咯咯”地嬉笑着，“一、二、三”，用稚纯的童音数一数今年家里来了几只燕子。农家小院里荡漾着欢乐的笑声,洋溢着祥和的春天气息。

一年之计在于春，正是播种移苗、埯瓜种豆的好时机。老爷们从地窖里掏出地瓜，从葫芦头里拿出收藏着的菜种子，坐在暖融融的小院里，“哗啦啦”挨个儿把纸包打开看看。嘴里自言自语说：“种点小青菜，畦点瓜苗儿，豇豆绿豆过些日子也该下种了。”女人们忙着割土豆种，“咔擦、咔擦”一个土豆切成三五块，每一小块土豆上面都保留有一个芽眼儿。选一个春风和煦、阳光明媚的天儿，扛起大镢，拿起搂耙，捎上样样数数的种子，在燕子的呢喃声里，走出家门去耕耘春天。手里的家什“叮当”作响，迈着的脚步“沙沙”有力！

春天的声音，需要静下心来聆听。我们蜷缩了一个冬天的心，伴随着春之声的律动，舒展开来。春天，真好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