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玉生

由于一些特殊原因，我结婚早有孩子也早。我女儿出生时，我才21虚岁，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，不懂怎么做爸爸。那时由于境遇不顺，我的脾气很坏，整天风风火火、慌里慌张，好像很忙，可又不知在忙些什么，下班回家也只顾着自己看书、写字或闷头做家务，没给女儿多少关爱。妻子在绣花厂上班，她是验收员，每天也忙得很。所以，女儿从小就跟爷爷奶奶生活，一直到4岁。女儿小时候我几乎没抱过她，每次父母或妻子叫我抱孩子时，我常常很不耐烦，一脸的焦躁。女儿哭时，我要么不予理睬，要么厉声呵斥，所以女儿从小就很怕我，一直到现在。

我们进城经商时，她已在乡镇中学上初一了。由于不能转学，她只好继续跟爷爷奶奶生活，两三个星期才到城里和我们聚一次。她每次回来，都像是亲戚来做客，妻子会做很多好吃的招待她。女儿顶多在我们这儿住一晚上，第二天便回学校了。我们刚到城里时很忙乱，女儿来时常会碰到我们给客户打包发货，于是她又得帮我们干一天或半天活。

女儿六七岁时，我家的条件好些了，我也能心平气和地对待生活了。我的年龄也大了，也知道疼爱孩子了。那时我在一个乡镇企业跑业务，后来又担任副厂长，常有到全国各地出差的机会。每次外出，我都会买些好吃的或好玩的捎给她，像巧克力、果仁、布娃娃、小汽车什么的。女儿见我给她带好吃的或玩具，很是高兴，常常抱着布娃娃又蹦又跳。但我不喜欢抱孩子和逗孩子，和女儿的感情仍不是很亲近。

记得有一天，我们厂长对我说：“兄弟，看你有个女儿多幸福啊。”我说：“得了吧，你是看我没儿子才这样说吧。”他说：“真的，我好羡慕你。你想，走在街上，手里牵着一个扎着小辫子、穿着漂亮裙子的小花朵，那心里是啥滋味呀。男孩子光会淘气，我儿子一年穿四双鞋还不够。”听了这话，我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大院里玩耍的女儿，阳光下，她的确很漂亮、很可爱。

我也想慢慢改变和女儿的关系。去乡下赶集领着她，买东西给她，去外地出差也带着她出去过几回。慢慢地，我们之间的感情加深了一些，但到底不像别家的父女那样，女儿会和爸爸上头上脸地撒娇。我女儿和我讲话从来都很礼貌很规矩，从不会发嗲耍小性儿。记得女儿十三四岁时的一个星期六，她放学回到家里，正好赶上我从东北出差回来。父女相见，当然很高兴。她朝我跑过来，我也朝她迎上去。到了近前我一把将她抱起来，女儿笑着，想搂我的脖子，却腾地红了脸。我也觉得不自在起来，立刻把她放下了。我忽然觉得，女儿长大了，再想找回那种父女无间的感觉是不可能了，今生只怕要留下这一遗憾了。

后来女儿的腿受寒生病，我和妻子到处给她求医治疗。我尽到了做父亲的职责，但女儿依然和她妈要好，事事和她妈通气商量。我心里说不出是嫉妒还是什么，常常会有些失落感。有一次，她妈妈问她：“你有事怎么不直接找你爸呢？”女儿说：“我不敢，我怕我爸。”妻子跟我说了，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愧疚和后悔，后悔自己当年的任性和不明事理，导致和女儿之间有了一道无形的鸿沟，这鸿沟怕是今生也难以填补了。可就在那一年的冬天，有一天我的手机滴滴答答地响起来，打开一看，是女儿发来的信息，会是什么事呢？点开一看，差点把我乐晕。只见女儿写着——老爸：祝您生日快乐！别忘了吃长寿面。我给您买了生日礼物，过一天就能寄到。别说，那年我的生日还真就忙忘了，多亏了女儿的提醒。看着这条宝贵的信息，我的眼睛湿润了。

女儿给我买了一条腰带，虽然不是名牌，也不贵，但这是孩子对我的一片真情。这条腰带我系了好多年都不舍得换掉，直到后来磨破了不能用了才扔掉。

现在，女儿已经结婚10多年了，小外孙也11周岁了。女儿两口子感情和睦，对我和她妈、对弟弟弟媳都很好。每逢生日，女儿一早就发微信祝福，他们小两口也必定会在酒店为我们订一桌酒席，还会买一个不错的蛋糕。只要我们两口子外出旅游回来，他们小两口也必在酒店为我们接风洗尘。我不在乎吃啥，我只在意孩子的这片孝心，让我打心眼里感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