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-11-25 11:23:52
来源:水母网
张文泰
多年以前,我曾写过一篇散文《我童年的荷花湾》。荷花湾在村子的北面,北沙旺边上。北沙旺是村里乡亲们自己的叫法,市里的人都称这长满槐树的地方叫西沙旺。
北沙旺基本上和我们珠玑村连在一起,唯一一条用黄泥填出来的路,通往北面的大海。村里人称这条路叫“大泥道”。大泥道在村口处两旁有两个大水湾,一个是大荷花湾,一个是小荷花湾。盛夏时节,两个水湾开满了荷花,白的、粉的、红的荷花争芳斗艳,满湾翠绿的荷叶像一把把高擎的花伞,露珠儿、水珠儿在翠盘般的叶面,精灵般地跳来舞去,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槐花林中唱着夏的咏叹调,不甘寂寞的蝉在岸边的垂柳上拔着亮丽的高音,湾中的青蛙也在高一声低一声地伴唱着,好一曲田野欢乐颂。
荷花湾的水永不干涸,长年汪着一潭绿水。有人说湾里住着一位老鳖精,几百年的鳖精是有灵气的,它守护着这一湾水,这一湾水,养育着一湾的荷花。这一湾的荷花,给珠玑纯朴的百姓带来福气。
一个村子有了水的守护,有了荷花的芬芳,这个村子就有了灵气。有了水的滋润,村里几代人过着丰衣足食的田园生活。这美丽的荷花湾也流传着许多或美丽或忧伤的传说。
传说一:荷花仙子来救人
传说早年的荷花湾并无荷花,只是两湾碧水,是村里人一年四季洗衣服的地方。湾边的一块块斜在水里的青石板,洗衣浣纱的女人们,坐在岸边,上下挥舞着棒锤捣衣漂洗,伴着家长里短和欢歌笑语。
有一年刚开春,一位新过门的媳妇来湾边为家人洗衣服。不知咋搞的,手中的棒槌漂走了,新媳妇急了,伸手去捞,棒槌没有捞起,人却滑进了深水,一下子就没过了头顶。新媳妇在水中挣扎、呼喊……岸边的几位洗衣女早已吓得不知所措。在一片慌乱中,一个绿衣飘飘的女子从天而降,飘舞的裙裾像一道靓丽的彩虹跃入水中。新婚妇得救了,而那女子却没有上来。村里的父老乡亲打捞了三天三夜,也没有找到这位神秘的女子。
那一年夏天,大湾小湾的水面突然铺天盖地开满了荷花。好似诗人杨万里描写的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”。翠绿的荷茎高举红的、白的、粉的荷花婆娑起舞,满塘的荷香驾着田野的蕙风和着袅袅炊烟飘荡在寂静的村庄。后来人们说,那位救人的美丽女子,根本就不是凡人,而是龙王老爷派来的荷花仙子,救苦救难,普渡众生。从此这位荷花仙子就留在了珠玑荷花湾里,每年盛夏都给村里人送来满塘的荷香,给珠玑的父老乡亲带来无尽的欢乐美好。
传说二:湾里住着老鳖精
珠玑荷花湾也叫“灵湾”,传说湾里住着老鳖精。
传说荷花湾中间有一口大井,深不见底,直通龙宫。老鳖精和它的子孙们就住在龙宫里。所以珠玑的荷花湾常年碧波荡漾,荷花满塘,天旱不涸,地涝不溢。两湾宝水守护着珠玑这方美丽的土地,世世代代的珠玑人日子红火,生活滋润。
为证实荷花湾有老鳖精守护,村里流传着这样一段故事。故事的主人翁是我同学的父亲,姓王,一位村里的能工巧匠。这老王最大的爱好是打猎,一有空闲就扛着猎枪去北沙旺蹓跶。那时的北沙旺槐树林天上飞的,地上跑的什么都有,兔子、野鸡、鹰、斑鸠……每一次打猎都会满载而归。这次不知咋地,转悠了半天,愣是没有猎获,只好悻悻而归。走出槐树林就到了荷花湾。在湾边的沙滩上有一只半大不小的鳖在慵懒地玩耍。猎人老王见到送上门的美味,满心喜欢,三下五除二把鳖捆扎好。回到家,把五花大绑的鳖挂在屋内墙上,准备第二天杀鳖熬汤,犒劳一下家人。见天色已晚,倒头便睡。午夜时分被噩梦惊醒,梦中一老态龙钟的老鳖精,恶狠狠地对他喊道:“老王,你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睡大觉,让我的孩子挂在墙上遭罪,你小子,等着……”老王惊出一身冷汗,慌忙从炕上爬起来,双手捧着小鳖,一路小跑,把鳖送到湾边,放入水中,那鳖游进深水中,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。这故事传得有名有姓,有鼻子有眼儿,让人真假难分。
珠玑村有两块“鬼子碑”,一块就竖在荷花湾畔,是村民为祈雨而立,碑文是我们张氏先祖张溦奎老先生书写的。1920年夏秋季,五十年罕见大旱,庄稼无收,饿殍遍野。珠玑人在湾畔立碑祈雨,两天后,恰逢天降喜雨,旱情缓解。人们对老鳖精更加信服,更加崇拜了。
宋朱熹有诗曰:“半亩方塘一鉴开,天光云影共徘徊。问渠那得清如许,为有源头活水来。”荷花湾长年不干涸,是有活水注入的。牟家大顶、沙牛夼、娄子山植被茂密,水源丰沛,几股山水汇聚经村东流入小铜盆,再经大街老官道流入最低洼处的荷花湾。小的时候,雨真多,一下雨,村北的大街就变成了哗哗流淌的河,孩子们可以玩打水战的游戏,玩纸船、木舰、各式各样的水枪。水里还能看到有鱼游过,我们边玩耍边捉鱼,好不快哉。
后来因搞建设动了水脉,荷花湾也渐渐无水了。传说有一天荷花湾上空黑云翻滚,电闪雷鸣,大雨倾盆,一道闪电划过天空,老鳖精腾空驾云而去。此后,大湾小湾干涸无水,满塘荷花也不见了踪影。
传说三:官家植荷为清廉
清末,珠玑季氏家族出了个有名的官员季友三,出任江苏阜宁县七品县令。村里人世代称这个家族为“官家”。季友三在村大街十字路口往北有五进院落,中间甬道,一边三间。汉白玉石级、石柱、石鼓颇豪华精致。“官家”为改良地理风水,在村北他家的后花园,挖大湾植荷花,占地十余亩,深数米,并建房三间雇人看管,从南方引种大量优良品种的荷花。
引种荷花的另一个原因是“官家”要世代为官,必须清廉守节。莲与廉同音,是正直清廉的象征,出淤泥而不染,经风雨而不折。“官家”最鼎盛时期,湾里的一丛荷花荷叶肥大翠绿如盘,一支茎秆窜出来水面,亭亭玉立,茎秆上生出两朵莲花,含苞待放,乃并蒂莲。并蒂莲生成的概率极小,可谓花中极品,极为罕见。并蒂莲开自古以来便被视为祥瑞之兆,村人极喜,上报福山县府,县太爷率一众大员,乘坐八抬大轿来珠玑看并蒂莲花开。那天的荷花湾畔,黄沙铺地,扎松门,竖彩楼,临近各村,贩夫走卒皆鹿集,闾巷悉空,锣鼓喧天,成一时之佳话。
再说“官家”小四子吃加吉鱼的故事。不知是“官家”哪一代后人,村里人叫作“官家”小四子,这家伙是标准的纨绔子弟,不学无术,整天带几个狐朋狗友四处游逛,吃喝嫖赌。一天他们到了福山一家酒馆显摆,一进门问老板“有什么好吃的吗”,老板也气壮,“吃啥有啥”。这句话把小四子惹恼了,把大洋咣当一声放在桌子上,“那就先清蒸两条一斤八两到二斤的抬网加吉鱼”。鱼很快做好,跑堂的伙计双手端上桌,小四子用筷子挟起鱼眼丢到嘴里,四只鱼眼吃完,一甩袖子,走了。第二天又来了,又要二条一斤八两到二斤的抬网加吉鱼,又挑了鱼眼吃了,又抬脚而走。酒店老板知道来了挑刺的主了,小心地侍候着。就这样,小四子带着他的“跟腚帮”连来了几天,把老板吃“草鸡”了,最后找熟人摆了一席,方才罢休。
传说挑加吉鱼眼的小四子大哥在外地做官,捎回家一坛子大洋,被这位仁兄不到一年就挥霍一空。“官家”出了不肖子孙,闹出一段丑闻,坏了半世清名,至今仍是村人茶余饭后的笑谈。
荷花湾的前世今生
在《芝罘历史文化》丛刊第30期,有一篇文章《我的父亲张敏恒与东聚昌绸缎庄》,由张唅艳口述、孙启华整理。其中讲到她家在西沙旺有一个18亩地的荷花湾,是当年烟台唯一的一处荷花湾,光莲子一年就出产一百多斤。当时是一亩地一个小元宝买的,看管荷花湾的老王名叫王树福。新中国成立后,荷花湾无偿给了老王。
我访谈过王氏族人,都说没有王树福这人,只有一个王兴福。王兴福这个人其名不彰,但提到他儿子王心竞,却无人不知。王心竞是当代著名山水画大师,据说当年曾画有《荷花图》,不知画的是否珠玑荷花湾的荷花。
王心竞本名王锡照,与作家王锡宣(申均之)是叔伯兄弟,王锡宣的前妻是珠玑人陈秀英,荷花湾三间看护荷花的房子,后归陈秀英所有。三间瓦房远离村子,1952年镇压反革命分子时曾关过将被处死的犯人。乡人说这屋子煞气太重,我表叔是个不信邪的主,用200元钱从陈秀英手里买下了这所房子,一家人一直住到旧村改造,换了新居。
1984年,荷花湾被填平后成了菜园,菜园里留一口井供浇菜用,井水仍汪汪的。后又盖上猪舍,是一排排用沙旺白沙烧制的白砖建起来的白色猪舍。猪被饲养得白白胖胖的,来人参观时一吹哨子,猪们便一溜烟地跑出来吃食,村里也成了大养其猪的典型。如今那一栋栋猪舍已成了瓦砾,荷花湾旧址上盖起高楼,荷花湾只留下了许多或忧伤或美丽的传说。
编辑:张秀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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