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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院小竹林 烟台日报 2024年01月12日

□王乃伟

雪如约而至,纷纷扬扬,热闹了一昼夜,后院幽静的小竹林裹上了银装。一株株妩媚的翠竹,像一群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,美目盼兮,娇艳四射。我伫立窗前,凝视沉思,如梦如幻。忽风起,洁纱飘逸。雪,拭去尘埃,叶更绿,杆更翠,随风起舞,婀娜多姿,更为惊鸿。

八年前,乔迁新居,住在一楼,商家送了个小后院。三十多平方米,三面是黑色的铁艺墙,西端开一扇铁门,封闭而透明,高雅而不脱俗。

一草一木,一花一叶皆彰显着主人的品位。如何打理这方属于自己的小天地?正思忖之际,挚友兰君送我五棵竹,小拇指粗,人头高,我甚喜欢。苏轼诗云:“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。”肉早就食矣,现居有竹,既品美味之乐,又获风雅之名,岂不美哉!

其实,初心并无打造小竹林之意,只是院中有几棵竹博取几分文雅而已。栽到小铁门两旁,便万事大吉,任其生息。可是,受冷落的竹,竟闹起情绪来,三年没见起色,且绿色褪尽,干黄叶疏,只有几簇蓬松尖细的绿叶,乱鸟窝状挂在那三两根枝条上,而院中那棵香椿及两株樱桃,却绿冠如盖,遮天蔽日,主干碗口粗。

第四年春,奇迹突现,老竹的四周突兀隆起十几个小土包,次日一早,便冒出绿绿的笋尖,傍晚拱出拇指粗的笋芽儿。笋芽儿裹着棕色的外壳,壳上点缀着褐色的斑点。又一日,长到了一拃高;不经意一场细雨,蹿到膝盖,继而攀到腰际,再炸几声春雷,就须仰视它了。

原来,竹子的生长习性很奇特。前三年,表面上它不露声色,暗地里根系四处延伸,汲取养分,积蓄能量。一旦时机成熟,便破土冲天。每年“五一”过后,竹笋便破土而出,其粗细直接决定主干的粗细。去年的竹笋像迫击炮弹般大小,竹竿亦然,得有十米高,蹿到二楼上。老竹栽在院西头,现在院东头竹已成林。八年间,它是怎样走过这近二十米的距离的?我震撼之至,为之动容。砍倒了碗口粗的香椿,移走了开花结果的樱桃,清除了毫无生机的老竹,精心打造着我心爱的小竹林。

如今,一片绿竹,密密麻麻百余株,不规则地遍布后院,成为小区的一道独一无二的靓丽风景。人们路过皆驻足观赏赞誉,令我身心舒爽,喜挂眉梢。

繁密的小竹林,把厨房和客厅的窗户掩映得不透光亮,害得我大白天得开着灯,但心里愉悦万分。掌勺操铲做佳肴,望着绿影婆娑,听着小鸟啾啾,推窗抚竹,唱上一曲,心旷神怡,宠辱皆忘,烦恼全无。

我爱小竹林,它是我的心爱之物、镇宅之宝。我目睹过劲风“入竹万竿斜”的震撼,亲历过“竹中窥落日”的静美,更享受过与孙儿竹林嬉闹的天伦之乐,它给我带来的情趣是无限的。

竹无名贵之身份,乃一介草民(属草科),却毫不气馁,破土便努力向上,绝无旁逸斜出之念。其挺拔秀伟,不阿不屈;卓雅风韵,通体一色;更虚心重友,和松梅结为“岁寒三友”,与梅兰菊并称“花中四君子”。烈炎之下,叶不蔫卷,绿意盎然;霜雪压顶,不屑一顾,潇洒一抖,翠颜愈甚。文人墨客,无不爱之。郑老夫子,栽竹、赏竹、画竹、咏竹,倾其一生三分之二的岁月,为竹赋诗留影,堪称举世爱竹之楷模。

小竹林,疏朗多姿,绿影游离,时常孤赏忘返,久之便生著文之举。但是,再好的赞美也不如郑板桥的《新竹》:“新竹高于旧竹枝,全凭老干为扶持。下年再有新生者,十丈龙孙绕凤池。”